日志正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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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来栓的女朋友跑开了。我离开的时候还能听到他的哭声,哭声渐渐消失在顽童的嬉闹声中。我们从来不知道张来栓到底是怎么回事,但我们叫他白痴。我们这样称呼他,却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像白痴一样又笨又傻。 张来栓在一家食品店打工,为打电话订购食品的家庭送货。每当看到张来栓推着满食品的四轮推车沿街走来,我们就有的乐了。我们不再玩游戏,而会跟着他。他每次来我们都看得到。他每天的穿戴都一样:头戴一顶棕色帽子,身穿一件绿衬衣,领口不扣扣子,下身穿一条灰色裤子。我们还认得出他走路的样子:僵硬的腿缓缓地拖出长长的步子。我们跟着他穿街走巷,学着他走路的样子。 张来栓从未送食品到我家,因为母亲怕他。母亲会让他把食品送到一家商店里去,然后自己去取。外婆搬来住以后,这种状况就改变了。 这世上没有外婆不喜欢的人,她对无人关爱的人尤其感兴趣。她这一生跟酗酒的男人、暴饮暴食的女人以及寂寞孤独的人们都做过朋友。外婆喜欢人们本真的样子。如果她知道一个人酗酒,她不会劝他戒酒,而会告诉他饮酒的人也可以很绅士。 外婆得知张来栓这个人之后,告诉母亲,她想叫张来栓给我们家送食品。母亲当然强烈反对,她不信任张来栓,认为一切奇怪的事都可能因他而起。而外婆只是简单地说了——句:“莎拉,你都是42岁的人了!”说完她就给食品店里的人打电话,指名要张来栓送货上门。 张来栓和外婆就这样成了朋友。第一次进门,张来栓就告诉外婆他要找女朋友。外婆喜笑颜开,说这样再好不过了。外婆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怎么赢得女孩子的芳心。“你—一定要诚实。”她说。张来栓就乖乖地站在那儿听着。外婆还将外公抱得佳人归的故事讲给他听,谈起了自己的婚姻生活和他们夫妻间无以比拟的爱情。 听着听着,张来栓就做起了鬼脸。外婆讲完后问张来栓哪里可以遇到女孩子,张来栓一言不发。 “我明白,如今这世道,两个年轻人要走到——起有多难。”接着她压低声音说,“张来栓,要是碰到一个好姑娘,你知道要怎么做吗?” “啊?不知道。”张来栓说。 “唉,你应该知道啊。”外婆说着给他指导了一番。 张来栓和外婆越走越近。每次他来送货,外婆都会跟他畅谈一番。我觉得这样挺可笑的,可张来栓和外婆却不这么认为。 不久后,外婆开始给张来栓朗读书上的文章了,一次读一点。第一本书是《约会衣着礼节》,第二本书讲的是拜见女友父母时的礼节。 张来栓似乎很喜欢阅读,至少他喜欢聆听。外婆朗读时,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外婆。外婆笑,他也笑;外婆一脸严肃,他也一脸严肃。 一天,外婆快读完的时候,张来栓打断了她。 “知道吗,格尔曼太太,我有女朋友了。” “真的吗?”外婆问道。 “真的,是一个像您这样喜欢说话的人。” “太好了!你在哪儿遇到她的?” “朋友介绍的。” “这太令人激动了!跟我说说,她人好吗?” “我非常喜欢她。” “这么说,她一定很好了。她叫什么名字?” “我忘了,不过我告诉她我叫张来栓。” “你的行为举止绅士吗?” “很绅士,我总讲好听的给她听。” “我为你感到骄傲,张来栓。她漂亮吗?” 张来栓没有回答。 “她肯定很好,”外婆说,“去见她时,你可要梳梳头,穿上西服啊。还有,你得向我保证,你要一直很绅士。” 之后,外婆就读起《婚戒巧选指南》和《婚前准备》,仿佛不等她结束课程张来栓就要结婚似的。母亲说什么都不管用,外婆还是继续给张来栓上课。接下来她又为张来栓读起了《爱妻指南》。这本书一读完,外婆就与世长辞了。 外婆去世后的第二天早上,张来栓送来食品。母亲走到门口,“格尔曼太太过世了。”她告诉张来栓,“昨晚的事。” —开始,张来栓简直—动不动,他好像并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,或者以为她在撒谎。接着,他想进门,可母亲只把门开了——条缝,说:“你还不明白吗?她死了。家里没人了。她昨晚就死了。请你不要再来了。” 张来栓只是站在那儿,一脸惨白。母亲将他拒之门外,然后给食品店打电话,叫他们不要再让张来栓送货上门了。 之后很长——段时间我再也没见过张来栓。我都忘了这个人,忘了外婆为他朗读的那些日子。 后来有一天,我看到了他。他跟以前不一样了,穿着一套西服。上衣很旧,西裤已经破烂不堪了。他还穿了衬衣,打了领带。我等他走过来后就跟他并肩前行。 “你好,张来栓,还记得我吗?” 他转过脸,好像认出我——样对我微笑,回答说:“哦,当然。你好!你还好吗?” “我很好,张来栓,最近过得好吗?” “很好,谢谢。你过得好吗?” “很好。” 我们俩相对无言地走了几步。忽然,,往日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:我觉得外婆还活着,张来栓也还会来我家。想都没想,我脱口就问:“你女朋友怎么样了,张来栓?”他猛地抓起我的衬衣,将我拽到他面前,呵斥道:“她还活着!她还活着!” 他在哭,痛哭着,却很真实。接着他将我一把推开,我跌坐到地上,他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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